宁夏彭阳“灭门案”：婚姻危机走向绝路的背后

　　10月14日晚，宁夏回族自治区彭阳县红河乡文沟村发生一起凶杀案，村民兰油布一家7口四代人在家中被害身亡。经过警方的追查，最终确认兰油布的女婿麻永东是犯罪嫌疑人。为何麻永东要举起屠刀，挥向自己的妻子和老丈人一家？本报记者赴当地了解隐藏着在案情背后那场引发惨案的婚姻危机。

　　文/图 本报记者 张丹

　　惨剧在山村中发生

　　10月15日清晨，山原上的雾气正逐渐散去。这天是古尔邦节的第一天。麻贵周的手机响起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，是孩子三舅，“你亲家一家7口都被杀了。”

　　不久后，警察就到了麻家调查了解情况。“他们问我家里有没有砍刀一类的东西。”麻贵周说，我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是砍刀，就说没有。

　　在警察走后不久，麻贵周想起了他父亲还在时留下的那把一米左右长的刀。然后在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和角落之后，他拨通了警察的电话，“我家有个刀不见了。”麻贵周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儿子在院子里磨那把刀时的情景。

　　“灭门”：一家7口家中被杀

　　“你快过来看看，这一家人都躺地上了！”金敏(化名)慌张地从兰油布家大门跑出来，看到街上的本家“大姐”就呼喊道。

　　本家“大姐”疑惑地走进了兰家大门，之后像金敏一样，面色慌张地跑出来，扯开嗓门大喊道，“杀人啦！”“快来人啊！”

　　据彭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介绍，警方于15日上午接到群众报案，被害人包括兰油布本人和妻子、父母、女儿、两个孙女。

　　兰油布父母的年龄为75岁、70岁，两个孙女分别只有3岁半和1岁9个月，另外兰油布的女儿(麻永东的妻子)被害时已经怀孕约6个月。

　　警方初步判断，兰油布的女婿麻永东有重大作案嫌疑。

　　1、开始：推掉的“介绍”

　　宁夏回族自治区彭阳县红河乡位于黄土高坡之上，蜿蜒不绝的盘山公路在山原上蔓延。而这里最显著的特点，就是一个字——“穷”。

　　麻永东和他的妻子兰秀英，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出生、成长。两家位于同一个生产队的不同小队，相隔不过5公里左右。2009年，20岁的麻永东经历了两年的军旅生涯后，从新疆回到了小县城彭阳。

　　麻永东的父亲麻贵周回忆说，当时他就请媒人帮儿子介绍了一个对象，跟儿子说起，却得到儿子这样的回答，“不着急，现在着急个啥嘛。”

　　正在为儿子的“不懂事”有些生气的麻贵周，被其他“局外人”的村民点醒：“肯定是已经找好了。”果不其然，在不久后，麻永东就正式公布了自己的“恋情”，而对象就是小学和初中的同学——兰秀英。兰家也是文沟村的，只不过不在同一个小队。

　　2、操办：儿子的婚礼

　　在农村，公布了“恋情”，就基本上公布了结婚的消息。麻贵周就开始为儿子的婚礼操办起来。盖两间新砖房，买上一套好沙发，一组大衣柜。加上彩礼钱，办酒席的钱。所有的费用下来，麻贵周算了算，一共花了十一万多元。实际上，当年麻贵周对儿媳妇还是非常满意的，支持儿子的选择。

　　2010年3月，21岁的麻永东与比他大一岁的兰秀英结婚。为了这场婚姻，兰秀英也放弃了在西安的大专学业，毅然回到了农村。

　　10月19日，在麻永东与兰秀英的房中，仍然保持着三年前的样子，从房顶的中间往四个角落，拉起了一串串“囍”字。墙上挂着两人的结婚艺术照。在麻永东的家中，除了白色的沙发因为时间久有些发黄外，其他依然保持着结婚时的样子。

　　麻贵周在操办了儿子的婚礼后，加上帮两个弟弟操办婚礼的费用，一共已经欠下了十多万元钱。他告诉儿子，“咱们把户口分了，你过你的，我过我的。”他向记者解释说，不能让他欠的钱拖累了儿子。

　　3、甜蜜：矿上的“时光”

　　作为公公的麻贵周，至今仍觉得那时的儿媳很好。麻贵周所见证的“美好时光”，在儿子婚后一个月左右就停止了。差不多在家里住了一个月，儿子就和儿媳一起，搬到了儿子工作的王洼一矿，真正开始他们的生活。

　　尽管只接触过半年的时间，但是在邻居海姐的眼中，这对小夫妻还是挺恩爱的。海姐介绍说，麻永东的媳妇兰秀英没有正式的工作，和她一样，就是在家里带一带小孩。

　　10月20日下午，矿上的老王正在自己家附近的棋牌室打着麻将。面对记者询问麻永东打麻将的事情，他显得很惊讶。

　　“我从来没见他打过麻将，他家里女人也不让他打。”老王说。王洼一矿的相关领导告诉记者，麻永东在矿上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人，工作并不突出，但也没有劣迹。这位领导介绍说，麻永东每个月的工资在两三千块钱。

　　4、突变：“过不下去了”

　　麻贵周记得，今年7月的一天，远在矿上的儿子突然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，告诉他，已经辞去了矿上的工作，“不干了。”

　　之后，麻贵周又详细地问了儿子辞职的原因，儿子告诉他，“过不下去了。”

　　10月20日，当记者们询问起麻贵周这次谈话，主要说了些什么时，麻贵周摇了摇头，不愿意透露，但是，他告诉记者，“总之，就是为了一个字——‘钱’。”

　　从矿上回到农村，住在同一个院子的麻贵周经常听到儿子与儿媳的争吵，而争吵的内容往往与钱有关。

　　麻贵周给记者算了一笔账，儿子买矿山的房子一共花了九万多，贷款了六万，借了三万，每个月都要还房贷。麻永东在矿上每个月工资两三千元钱，除去还贷，一家三口的生活费并不宽裕。

　　尽管他很少去矿区，千方百计给儿子省钱，但亲家兰油布夫妇经常到矿上去，“去了，女儿买上肉、鸡，临走还每人给上几百元钱，花多少剩多少，你们也能算来”。

　　“既然回来了，就回来吧。”麻贵周说，儿子回来后，就将矿上的房子卖了，不但没有赚到钱，而且还赔了几千元钱。

　　尽管如此，麻永东卖房还是剩下了两万元钱。除了给麻家和兰家各五千元钱外，剩下的一万元钱不久前全投入买了羊羔，一共近20只。

　　对于矿上的生活究竟为何“过不下去”？兰秀英的弟弟兰会军告诉记者，他也不知道姐姐和姐夫两人的关系是如何恶化的。“我和姐姐的关系也不熟。”

　　5、升级：厮打！报警！

　　8月19日早上8时刚过，红河乡派出所民警王海(化名)就接到了110指挥中心的调度，在红河乡文沟村有人报警。报警人的姓名，叫兰油布。

　　20多分钟后，王海和村支书兰武英，几乎同时赶到了位于文沟村崾岘组的麻永东家。

　　王海介绍说，两家人吵架的主要原因，还是因为“钱”，“本来是一笔钱，但是算着算着就乱了。”

　　麻贵周回忆说，在8月18日，儿子麻永东又与儿媳兰秀英起了争执，这次两人越吵越凶，并且动了手。当晚，儿媳就打电话给兰油布，然后回了娘家。

　　不久后，兰油布打电话给亲家，说女儿被打得很严重，要求去医院看病。“那也是咱的儿媳妇，看病肯定得看。”麻贵周说。

　　他就让儿子准备钱，但麻永东找了一圈，发现现金和银行卡都没有了。随后，与父母一起返回婆家的兰秀英承认，钱是自己拿走的，放在了娘家。

　　“看病没钱怎么办？”当兰家到了麻家已经半夜，就连借钱都找不到人，他就问能不能去兰家拿了钱再去。“亲家就光说一句话，病你看不看？不看我们去看。”麻贵周说，儿媳妇是麻家人，有点良心就必须给她看病，但是没有钱，亲家又不同意去他家拿，双方就僵持着，他不能让亲家走。

　　最终，僵持到19日早上，警察和村支书都赶到麻家时，经过调解，双方一同带兰秀英去县城看病。王海记得，当时兰秀英并没有明显的外伤，只是一直在哭。“如果外伤严重的话，我们肯定就立案了。”

　　6、矛盾：兰、麻两家的“战争”

　　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。在8月19日下午，麻永东与兰油布在兰家，发生了一段几乎人尽皆知的“对峙”。兰油布手持铁锨，麻永东则手持斧头，轰动了整个村子。

　　村支书兰武英回忆说，村民告诉他，麻永东到兰家打算要带兰秀英回家，而兰家则让麻永东写一份书面的“离婚协议”。“离婚”两个字，似乎刺激到了仍在愤怒中的麻永东，与兰油布展开了“斧子”与“铁锨”的对决。

　　兰油布的本家弟弟兰志成告诉记者，当天的阵仗几乎惊动了整个村子，之前也并不知道兰家与麻家有多大的矛盾。在兰志成看来，兰油布的女婿麻永东与兰家没有过不去的仇，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情。

　　对于兰油布的印象，邻居金敏觉得，兰油布嗓门有点大，嘴上有点不饶人，但其实他是一个什么事情都不往心里去的人，而且心肠很好。“我们两家刚好今年都建新房，两家每隔两三天就会过去帮帮忙。”

　　村支书兰武英说，经过劝解，当天麻永东回家了。三四天后，麻永东叫了村里的长辈，带了些礼品，将妻子接了回去。“要是真过不下去了，还能跟他回去么？”金敏说。

　　7、结果：“离婚！”

　　“啪！”一个响亮的耳光在麻家的院子内响起。麻永东的妻子兰秀英转身进了曾经的婚房，并大声地说，“我偷偷给俺达(我爸爸)发短信，说你又打我。”

　　10月14日，麻永东再次与妻子兰秀英起了争吵，最初的原因，还是因为“钱”。

　　当天上午，麻永东向妻子索求着曾经拿到兰家的那些钱，希望能拿出几千块钱给羊羔围个圈，修两个门。

　　“其实窑洞都差不多挖好了，只要修个门就行。刚买的羊羔不能冬天都冻死了。”麻贵周说，在儿子和儿媳争吵了之后，儿子就在计划作为羊圈的窑洞那里，整整又挖了一上午。

　　中午时，麻永东让媳妇给儿子喂奶，兰秀英就直接将大奶瓶给了一岁八个月的儿子，儿子不小心把奶瓶打翻了，麻永东说，该用小奶瓶给儿子，都弄洒了，兰秀英回了一句“那是你达(你爸)弄洒的”。

　　这句骂人的话瞬间激怒了麻永东，打了兰秀英一个耳光。

　　之后的情景，与8月19日那次几乎一致，兰油布报警，派出所出警，村支书到场调解。

　　“调解进行了一共不到半个小时。”当次出警的王海回忆说，最终双方达成了初步的结果，“离婚！”14日下午5时，麻永东推着摩托车正要出门，母亲刘爱爱叫住了他，说中午都没吃饭，吃碗面再走吧。吃完一碗面后，麻永东快要走出大门时，回头说了一句，“我去看看离婚的事。”

　　尾声：嫌犯麻永东在吴忠被抓获

　　10月14日晚，宁夏回族自治区彭阳县红河乡文沟村发生一起凶杀案，村民兰油布一家7口四代人在家中被害身亡，被害人中包括了两名儿童和一名孕妇。警方初步判断，兰油布的女婿麻永东有重大作案嫌疑。

　　10月18日20时30分，宁夏彭阳“10·14”命案在逃犯罪嫌疑人麻永东，在吴忠市利通区南门凯悦建材城被公安机关抓获。经初步审讯，犯罪嫌疑人麻永东对其杀害兰油布一家7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。

　　10月19日中午，宁夏彭阳县公安局将犯罪嫌疑人麻永东押解回案发地彭阳县。据警方介绍，麻永东和妻子兰秀英产生婚姻纠纷，进而与其岳父母发生矛盾。10月14日双方矛盾激化，麻永东进入岳父兰油布家将其一家7口杀害后潜逃。

(原标题：一个奶瓶引发的人伦惨剧)